幻觉——或者说吴翼看得见而鸳却看不见的东西变得越来越多了。
吴翼看到路上有很多披着白色斗篷、依靠腕足行走、斗篷底下尽是触须和鳞片的奇怪生物，鸳却说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是个被水淹没的空地而已；吴翼指着一座被触手重重包裹的建筑，鸳看到之后摇了摇头说那只是一座普通的废墟；当怪物们的呢喃声在吴翼的耳中逐渐变得清晰可辨的时候，鸳建议她停下来休息一下。
怪物们用躯体激荡起水花，利用这样的振动不断诉说着： 混沌的大海中有最深的黑暗......陆地连成一片......古老的伟大存在......复生......
明明是从未听说过的语言，却就是能够被理解。吴翼不懂得这之中有着怎样的原理，不过这不重要。路途中的景色已经吸引不了她的任何兴趣了，她只在乎目的地。
“就是这里吗？”鸳指着前面的一栋大楼，在她看来这栋楼很完好，也许吴翼的家很幸运地完整存留了下来也说不定。
吴翼却突然大声说：“等一下！要撞上了！”
“什么？”
“慢一点！”
鸳试着用刹车制动，但是已经迟了。机车像是撞到了一堵空气墙，在巨大的反作用力之下以一种非常难受的姿态飞了起来，两人一车在空中翻滚着跌落，鸳控制着水制造缓冲，这才没有造成掉进水里或摔在什么硬的东西上的结局。
“这是怎么回事？”鸳问。
吴翼惊奇地说：“你没看到那里有障碍物吗？”
在吴翼的眼中，这里完全就是另外一幅景象——两侧的大楼被类似根须的东西覆盖着，那些粗壮的、随时间规律性起伏的肉质“根须”往下深入水里往上探入云中。前方是大片高于水面的平地，由墨绿色的石砖搭建而成，并且布满各种石阶、高台。周围有很多人或者人形生物，他们都披着白色的袍子，向同一个方向走去。
鸳沿着吴翼所指的方向去看，仍然表示一头雾水。吴翼便拉着她的手走上台阶，即便如此她也说“看不到就是看不到”。
这真是奇了怪了。
“那边的人你也看不到吗？”为了证明自己眼中的景象，吴翼找了一个看上去像正常人类的披着白袍的家伙，那人面无表情口中不断呢喃着什么。
吴翼不由分说抓住他的袖子把他拖过来，当着鸳的面向他发问：“你是谁？你在做什么？”
白袍人的目光从远处转移到吴翼身上，他开口说：“&%#@路由此去......朝拜......永生......”
发现可以交流吴翼便接着问：“你们要去朝拜什么？住在这里的人呢？他们都过去了吗？”
“*ᖪᖧ᧾朝拜.....或者......献给黑暗......”
“你在跟谁说话？”鸳摇了摇吴翼不解地问，被她这么一摇吴翼的手就松开了，那个被拉过来的人也就继续向前走去。
吴翼说：“这里的人好像都往一个地方去了，某种奇异的力量在驱使着他们。”
鸳听到以后拿出手机一边操作一边说：“也许我应该把这里标记成深度腐蚀区域了......这附近的三个节点都已经失去联系，表面上看起来一切正常实际上却已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
吴翼想起之前妹妹给自己发的消息里的内容——“天气真热”、“我要出门买零食”。那个时候外面应该已经下起雨来了吧？也就是说家附近那会儿就已经出现了异常，为什么自己没有早一点察觉到呢......
鸳骑上车对吴翼招呼道：“这片区域看来已经不安全了，要不我送你回分部吧？在那里你可以好好休息，基本也不用担心外面的事了。”
“可是......”
“不能继续深入了，你看——”鸳伸出自己的右手握成拳头，让吴翼看到她食指的第二个关节上出现了一些墨绿色的鳞片，“从刚才开始我就觉得有点不舒服，继续在这里呆下去可能要出大问题了。”
“怎么会这样！”
“所以我们还是先离开这儿吧，这片区域比想象的要危险，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还不如之后让分部派专员来进行探索......”
吴翼望着前方，连接天地的宏伟根须就像是宫殿的一根根柱子，地面上墨绿色石砖的奇妙排列方式自动把人向一个方向引导。面无表情的朝圣者们，虎视眈眈的怪物，云后面沉默的巨大身影，大雨滂沱。
吴翼说：“我......不能跟你一起回分部。”
“为什么？”
吴翼转过身来，鸳看到她脸上流淌着两行晶莹的液体。奇怪，明明雨水都已经被排除了，为什么她的脸还是被打湿了呢？对了，那是眼泪。
吴翼感觉到不断有泪水跑出眼眶沿着脸颊流下，嗓子也像是被堵住了一样难以正常发声。她依然哽咽但大声地说道：“因为我的妹妹在那边啊！我必须去找她，哪怕一个人......”
“......那样你有可能会死的。”鸳的声音也有些颤抖。
“哪怕会死！”
鸳从吴翼的话语中听出了坚定的决心，这不像是女孩任性时的口气，她的眼睛里更是闪烁着名为觉悟的光芒。这个看起来才是初中最多高中生的女孩已经决定无论如何都要那么做，自己要是阻挠她的话也只会导致不好的结果吧。
“对不起......”鸳稍微躬身将吴翼揽入怀中，“我不能跟你一起去，因为我看不到。”
“没关系。”吴翼反手抱住她的腰，鸳姐姐的理解和安慰让她内心稍微平静了一些，脸也在对方的衣服上擦干净了，眼泪逐渐止息。
我一定要找到妹妹......因为我是哥哥。吴翼心中如此想道。那个可怜的家伙没有自己就会孤独，如果自己失去她的话心中也会产生一大块空洞。同样的血液在两个人的身体里流淌着，其中任何一方死去另一方的胸腔也会彻底冷却。
虽然......可能有点太冲动了吧。吴翼冷静下来之后反思。
“这个给你。”鸳递给她一根非常细小的小棍，就像棒棒糖的握柄一样。
“这是什么？”
“便携式烈性炸药，即使在水中也能发挥出不俗的威力。它也许可以帮你开路，或者......”
如果被怪物们抓住了，绝望了，就可以用这个来结束自己的性命吗？
好黑暗。
“我知道了。”
“但是答应我，小心一点，还有......”鸳注视着吴翼的眼睛，“不到最后一刻不要放弃。我会想办法叫人来援助的。”
“嗯。”
吴翼紧紧握着烈性炸药短棒，目送鸳骑着机车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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